天气渐已入冬。“娃,该给你爷烧和烧钱了,明天你和你爸到你爷坟上去”妈说。“嗯”,我应着。这是乡里人的习惯。每每入冬为自己已故的亲人烧纸和棉袄,以使他们能安然过冬。
第二天,我便和父亲到了爷爷坟前。望着那已长满野草的坟墓,望着那刻满爷爷功绩的碑文,我扑通一声跪下,泪水禁不住流下来。我的心颤抖着:爷爷,您该含笑九泉了。如今,咱村都过上了好日子,家家有余粮,学校也是新的。爷爷……爷爷
泪水中我记起了爷爷贫苦的一生,忆起了故乡苦难的经历。
爷爷的一生是贫苦的,他是新旧中国的见证人,黑暗的旧中国兵荒马乱,到处都苦;伴着礼炮的轰响,新中国成立了。可爷爷没赶上改革开放,依旧是穷,依旧是苦,穷苦了一辈子。
爷爷的命运是和故乡的命运连在一起的。故乡就位于渭水之滨,可原本应为“母亲河”的渭水在很早以前却只是个害河。听村里人讲,原来的村不叫现在的名——西庆屯,而被人称为“山西鞍子”。为啥?因为这里原来人烟稀少,各处逃荒的人都迁了来,爷爷也正是这时期随我的曾祖父来的,其中可能属山西人最多。
在那年月,人们穷得只能用土垒墙,用土作顶。天知道还有什么砖瓦,更不必说现在的磁砖机瓦。也没有现在的防洪大堤,更没有高达十几米的避水台,每逢夏秋季节,渭水便吞灭了原本很贫脊的农田,村庄更是一片汪洋。
土墙不经水,倒了,倒了人们又辛辛苦苦地垒。可大水有时还是几年、十几年一次,到后来有时竟也一年发几次了。村民无法,索性搭起鞍子。水来时拆,水去时盖,挺方便。那时人们经常没啥吃,野菜经常被挖光,黑蒸馍都是最好的营养品。久了,也便有了“山西鞍子”这一说。
“山西鞍子”记载着故乡的苦难,也激发了爷爷奋发图强、改变贫穷的奋斗精神。听老人们说,爷爷年轻时有能力,有魄力,有热情,不务虚,乐于为村里服务。因此,新中国成立不久,他就当选村支书,承担起了领导村民走脱贫致富的道路。
正当爷爷甩开膀子大干的时候,由于“左”倾思潮的影响,人们头脑发热,昏了头。在一片“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大产”“给我一维地,确保全省粮”的狂器中,爷爷被撤掉了支书的“乌纱”。
他虽然不当支书,但他时时注视着人们的生活和村里的变化,看着人们饿着肚子在高喊社会主义的时候,他心酸了;看着村里的学校破破烂烂,有时冷不防还会掉下沙土来,逢着连阴雨天,学校就要放假,爷爷彻夜难眠,他心里着急呀!
爷爷总想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,可他辛苦了多年,家乡终还是穷。爷爷渐渐老了,村里也换上了新支书。忧虑使苍老的爷爷病倒了,乡亲们都来看望。
我至今仍记得,爷爷临死前对新支书嘱咐的那一番话:“我没能耐,没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,也没能让娃娃们住进好教室,这些就全靠你了”,又转过来对我说:“娃,好好念,将来考个大学生。我似乎明白地点了点头,爷爷就那样心有所虑的走了,全村人都来为他送行。”
改革,改革,村里人永远也忘不了这两个字眼。十一届三中全会将改革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,到处焕发着勃勃生机。
大伙明白:如果没有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,粮食的产量永远不会像今天这样多,家家有余粮,家家盖新房;如果不是科技兴农,粮食产量也绝不会由亩产一、二百斤升到六、七百斤;如果不是国家为故乡修建了防洪渠,避水台,那么去年的渭水已足以淹没整个村庄。
故乡变了,变的速度惊人。乡亲们脸上露出了微笑,爷爷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。
如今,在新任支书的带领下,勤劳的家乡人从外地引进果苗,发展了苹果、梨、桃、葡萄等水果种植业。依靠科技,依靠勤劳每年人均收人也在两千元以上。
现在家家有电视,彩电,大屏幕,VCD正开始走进寻常百姓家;户户盖新房,磁砖、花栏,如雨后春笋般紧跟时代步伐。村里装了电话,偏僻的小村也通了汽车,人们每隔几日到城里或镇上买点肉或鲜菜什么的,孩子们每年都有几套新衣服,这在过去,可算是奢侈品了生语真是变得让人不可思议。大伙乐着心里都有谱:这一切都是党的政谊好,改革改出了好日子,日子一天天好过,人们的观念也在日益更新。
去年,在村支书的带领下,村里筹资建学,村民踊跃参加。如今,一座宽敞明亮、美观实用的新教学大楼已使用半年,孩子们快乐的生活在这里,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,处处泽溢着欢乐向上的气息。学校教育质量有了很大的提高,今年学校通过省检,被誉为标准化小学。
新任支书的确没有事负爷爷的希望,只是我没有依照爷爷的嘱托报考大学,如今村里考个大学生已不算什么轰动全村的新闻了,早已有人为村里争了口气。
我选择了师范,因为我看到了故乡虽已有舞厅,虽已有灯光球场,虽已有了标准化小学,但师资力量仍很薄弱,学校用普通话教学的老师没几个。有些先进的教学设备没人会用,我感到我的肩上有比考上大学更重要的使命。
我选择了教师,是因为我爱我的故乡,我深知,那里对今天,在爷爷坟前,我思潮起伏,泪如泉涌,我只想大声地告诉爷爷:故乡已实实在在地变好了,谁不说俺家乡好,我们正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……
(文/王存)